劳动中期盼
回家后的一下午,我全在睡眠中度过的,连晚饭都是母亲把我叫醒的。看到煤油灯下母亲那略显苍白的脸,我心里特别不好受。还不到60岁的母亲,头发已经花白了。父亲20多年前到部队的医院当厨师,每年只能回家一次,家庭生活的重担全压在母亲肩上,把我们姐弟6人培养成人,是多么的不容易!母亲没有问我考得怎么样,只是一个劲催我多吃一点,这是我三天来吃的第一顿热饭。我只能安慰母亲说,我尽力了。
考完的第二天,我和两个“死党”商议到山上去拾草,顺便放松一下。当走到山底时,遇到正在检查生产的本家大哥(也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),他看我们没有去生产队干活,便大声责问我们,我说没有人安排。他稍加思索宣布,让我到第一果业队去,其他俩人回各自的生产队。得了,心情没放松倒惹了一肚子气。没办法,下午便按书记的“命令”直接就到果业队干活了。
我们第一果业队有31名劳力,岁数大的60多了,我是年轻的,未婚的女劳力7人,承担着360多亩果园的管理任务。苹果是主产品,还有梨、桃、枣等。早饭是安排两个女劳力在村里的定点地方等家人把饭送去,她俩再挑着走5里山路送到山上。这个送饭的活也不是轻快的,一路上不能歇息,唯一的好处是早晨能睡个懒觉。男劳力是享受不到的,我劳动了3个多月,也只享受到了1次,还是一名女劳力头天晚上身体不好,队长临时安排的。青壮年劳力要在村里的学校厕所挑一担人粪尿到山上喂果树,争2分,价值1毛6分钱。
在果园劳动,我最打怵的事情就是给果树打药了。一般的药我不怕,就怕“1059”和“1605”这两种剧毒农药,从心里害怕。我参加劳动的时候正是害虫爆发期,第一次打“1059”时,吓得我都没敢上山,队长问为什么,我说害怕。听到这个话的人都笑了,说我知识分子气太浓,怕这怕那的,本家一位妹妹说她都打过多少回了,没有事。我还是不信。队长看我这个样子,第二次打药的时候,提前把药品瓶子放在水里,把商标泡下来换上低度农药商标,好几天过去了,队长问我身体有什么反应,我说没有什么事,他告诉我前两天打的农药是“1605”,我当时就跳了起来,看到我的样子,大家“哄”的一声都笑了起来。我很尴尬地慢慢坐下来,听着大家善意的笑声,心里也就释然了,以后不论打什么农药也不害怕了。
打怵的第二件事就是摘果子了,实际上是运果子。摘果子是年纪较大的男劳力和妇女劳力的事,青壮年的活就是把果子扛下山。一筐苹果60斤,梨70斤,扛一筐要走2里多的山路,而且山路都很崎岖,稍不小心,不是果筐让树枝挂住了,就是脚下踩空摔倒了,这筐果品的等级就差了,这时无论是谁都会遭遇队长那严厉的目光,这是一年的血汗钱啊!好几块钱没了,谁都心疼,谁也不想这样啊。开始,队长只让我扛半筐,没有人帮助,全是一个人的事。慢慢地我自己往上增加,后来也可以一筐果品弯腰、上肩,行走了。
8月28日傍晚,在高疃联中读书的一位本家弟弟带给母亲一封信,嘱咐一定要交给我。收工回家后,母亲马上将信给了我。我拆开一看,是高疃文办给我的,一是通知让我29号6点到高疃联中集合,一起到福山体检;二是给我带来了高考成绩单。
当时我高兴极了,这可是高考的体检啊!我顾不得吃饭,赶紧拿着通知到了我的一个“死党”家里,询问他的情况。他很不高兴的告诉我,没有接到通知。安慰了他几句,就向队长请了假。晚饭都没有好好吃,在兴奋中睡着了。
29日早晨,朦胧之中被摇醒,我一看母亲站在地上,再看一下座钟,5点多了,这才想起昨晚睡觉前告诉母亲5点叫我,一咕噜爬起来,急三火四的洗漱完,匆忙的扒了几口饭,骑上借来的自行车就往高疃联中赶。我们7个人在一位老师的带领下,往福山医院骑去。等了好一会医务人员才陆续上班。待我们正式开始检查身体已是八点半了。经过检查,各项指标都合格,只有血压偏高。医生询问我平时情况,说是太紧张导致的。他看我一脸真诚,就让我到外面休息一下,后来第二次检查就正常了。带队老师告诉我们,回家听信吧。下午没有到队上干活。晚上,家里来了好几个同学,听说我去体检前来祝贺。送走他们,我心里激动万分,脑海不时地幻想着未来大学的样子。出生在天津市的我,还不记事就回到了家乡,城市印象一点都没有,连烟台还只去过一次,那是两年前学校组织到烟台铜材厂挖铜末回来制作硫酸铜,住过一个周,老师领着去逛了半个小时的动物园。
第二天照样去队上干活。大家听说我考上大学了,纷纷祝贺我,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。过了几天,文办通知我去填报志愿。自以为是的我,没有去四中听取老师的意见,只根据文办老师给我的今年春天有关学校的招收分数,依次填报了山东师范学院、曲阜师范学院和烟台师专。
填报志愿后,我的心里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,好像我理想的大学离我越来越远了,干起活来也是无精打采,晚上睡觉也不是那么香甜了。特别是听说临村有的同学来了通知,心里的滋味就更不好受了,那个时候真怕熟人询问通知的事。国庆节后,我对录取一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,整天无言少语闷头干活。队长看我这个样子,经常开导我,给予一些心里安慰。